在夜色里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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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传俊

夜已很深了,但我却迟迟不能入睡。走到窗前推开窗户,树影斑驳在夜色里。秋虫唧唧唧叫个不停,像在敦促我定要厘清不能入睡的缘由似的。

那是前几天的事情了。我正纳闷中耳炎怎么又犯了,在一路口,偶遇36年前任教时教过的学生。他恰巧在医院上班,说,老师,你明天到医院去吧,我帮你联系大夫。

到了医院,来接我的,不是在医院工作的那位学生,而是另一位学生。我喜出望外,笑着马上叫出了他的名字。他告诉我那位学生正忙,由他来陪伴我。诊查后闲聊,这位学生向我展示微信群中那届32名学生的名单,有真实姓名,也有滑稽调皮的昵称。说句心里话,有的学生的音容笑貌至今还记忆清晰,而有的,别说模样,连名字都感到陌生了。毕竟,那么多岁月都在各自的忙碌中流逝了。

又过了几日,见了数十年未见的那届很聪明的牛姓学生,他明显长高了。

记起1987年9月一早读课上,他拿着报纸在看的情景,那上面有我写的新闻故事《阎老师家的“小客人”》。我瞥了一眼,把报纸“没收”了,确切说是“收藏”。提起那事儿,我俩相觑而笑。这次见面,他执意邀我进这个微信群,我便允诺。

按下屏幕“接受”处,不一会儿,“微信”来了。有发鞭炮表情包的;有说,欢迎刘老师,我们很想您;有说,刘老师,时常读到您的文章,想起您风华正茂的样子……一声声“老师”,是那么亲切熟悉。我仿佛又回到了书声琅琅的校园,走进他们中间,浑身焕发出朝气,心中充满了激情。其实,我已不再年轻,两鬓早染霜了。他们记得的,只是我和他们朝夕相处的那段美好时光。

在教学生涯中,我先后送过三届毕业生。对于这届学生,我是有愧的。1987年暑假,我作为青年骨干教师,来到位于秀美多姿的漓江边的阳朔,参加由广西教育学院组织的读写训练实验教材培训班半月余。那时的我,热情高涨,探索欲很强。培训期间,便有感而发,写出一篇《大胆尝试 勇于实践》的短文,且信誓旦旦要完成使命,不负众望。

有些事情的结果,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。我在搞好教学工作同时,常常喜爱迎着朝霞读书,伴着灯光笔耕,诸如小言论、诗歌、散文、通讯报道之类的稿件,每每见诸报端。第二年暑假期间,某报社招聘采编人员,一纸调令将我从师资力量相对薄弱的学校调入报社。我虽做了一个华丽的转身,但留下了终生遗憾。从此,我永远离开了站了9年的神圣的三尺讲台,离开了一双双探索知识宇宙的眼睛,离开了“家庭-办公室-教室”这节奏分明的“三点一线”生活……

我“不辞而别”了。没有来得及向学生们告别,也没有留下我要到哪里落脚的话语。我没有勇气和胆识再走进那个我熟悉的、充盈着丰沛感情的教室。

我心里清楚,等新学期到来时,学校会安排身兼班主任并任语文课的老师出现在学生们面前,但,那已不是我了。学生们见不到我,也许会有短暂的猜测和议论,但很快会沉静下来,继续投入学业中去。我也曾有过依依不舍之情,但又不得不迅速进入“隔行如隔山”的新闻角色之中。

那些年,我将教学活动搞得有声有色。我带领学生到街头消灭错别字,相关媒体都作了报道。指导学生办起了手抄报,图文并茂,赏心悦目。教育部门不止一次组织相关语文老师前来观摩教学。学生的散文,还出现在了报纸的副刊版面上。我为取得的成绩而窃喜。

一次,在教育部门工作的同事告诉我,那次举办作文赛,好多学生写到了我。我首先猜想到的就是我“半途而废”教过的那届学生。尽管我只教了他们一个学年,尽管那张黑白毕业合影照上找不到我的身影。可惜的是,我没能看到他们作文里的内容,不知他们心目中的我,究竟是个啥模样。

大概到了一定年龄段都爱怀旧吧,闲暇之时,我脑海里总像过电影一样闪现接触过的人和事。过往的几十年里可谓阅人无数,但只要一想起和天真烂漫的学生在一起,那安然、纯净、轻松、自豪的师生情就会溢满心头,让我从梦中笑醒。假若再择业,我会义无反顾地在表格里郑重填上“教师”二字。然而,在我的人生路途中,已没有“假若”了,我永远回不到那个岁月了。

早晨,我在这个微信群里输入:“同学们,早上好,崭新的一天开始啦!”没想到应者众。霎时,我感到了少有的欣慰,闻到了经过沉淀的、馨香醇厚的师生间的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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